前情提要：安娜在哥哥出轨后安慰嫂子陶丽（对话摘自草婴版《安娜卡列尼娜》第一部第十九节）

安娜走进房里的时候，陶丽正同如今已长得很象他父亲的留着浅色头发的胖男孩坐在小会客室里，听他念法文。那孩子一面读书，一面转动上装上一颗勉强挂住的钮扣，竭力想把它拽下来。母亲几次把他的手拉开，可是胖鼓鼓的小手还是不停地玩弄那个钮扣。母亲索性把那个钮扣扯下来，放到口袋里。

……

陶丽受尽悲痛的折磨，心力交瘁（一个受到老公出轨的妻子就是如此）。不过，她没有忘记，她的小姑安娜是彼得堡一位大人物的太太，是彼得堡的贵夫人。因为这个缘故，她没有按照恫吓丈夫的话行事，也就是说没有忘记小姑要来作客这件事。“是的，安娜说什么也是没有过错的，”陶丽想。“我觉得她这人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她待我一向都挺亲热。”的确，从她在彼得堡卡列宁家获得的印象而言，她不喜欢他们的家庭，觉得他们的家庭生活中有一种虚伪的气氛。（这说明安娜的家里气氛一直都不对，这也暗示了安娜会出轨，当然这出轨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要有让安娜出轨的人出现，这再次表明那些不幸福的家庭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下面暗流涌动，像安娜的老公如此虚伪，一个真诚的女人绝对不会长期忍受，当然在一个虚伪的家庭里，卡列宁这样的老公还是很多的，如果一个女人也如此的虚荣，这样的家庭就是挺配的。）“但是我有什么理由不接待她呢？只要她不来规劝我就行！”陶丽想。“什么安慰啦，劝解啦，基督式的宽恕啦，这一切我都想过一千遍了，全没有用。”（规劝式的宽慰都是无用，要用到共情技巧，而安娜在这方面显然有天然的优势，这让作为读者的我，对安娜多了一份怜惜之情。其实，人与人之间差别挺大，主要在于其情商高低。）

这几天，陶丽一直单独同孩子们在一起，她不愿意诉说心头的伤心事；而心情这样悲痛去谈别的事，她又办不到。陶丽知道，不管怎么说，她总会把这事向安娜和盘托出的。一会儿，她因为想到可以痛痛快快地诉说一下而高兴；一会儿，她又因为必须把自己的屈辱告诉她——他的妹妹，并且听她那老一套的劝慰而生气。陶丽不住地看表，时刻都在等待安娜的到来，但正如常有的情况那样，等到客人当真到了，却偏偏没有听见铃声。（这一段文字表达，很精彩，即使是在付费的心理咨询中，来访者要把自己的那些“丑事”说出来也是不容易的，有的“丑事”恐怕要等到来访者真正地认可咨询师、建立了和谐的咨询关系之后才会表达，信任的关系需要一个过程，因此好的咨询一定长疗程。）

直到听见门口衣服的窸窣声和轻轻的脚步声，她才回过头去。从她那憔悴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的神色，不是快乐，而是惊奇。她站起来，一下子把小姑抱住。（人的情绪、尤其是女人的情绪往往不受理智的约束，终于见到了一个似乎可以依靠和倾诉的人了，压抑的情绪瞬间奔涌而出，当然会如此表达也是自然流露。）

“怎么，你已经到啦？！”陶丽吻着安娜说。

“陶丽，我看见你真高兴！”（安娜的见面共情很适合，这也适合心理咨询师第一次与来访者见面，共情不是滥情和同情，要适时适度，让对方舒服、不尴尬。）

“我也很高兴，”陶丽勉强微笑着说，竭力想从安娜的脸色上看出，她知道不知道那件事。“多半知道了，”她察觉安娜脸上的同情，想。“哦，来吧，我带你到你的房里去，”她继续说，竭力想把说明那件事的时间往后推。

“这是格里沙吗？我的天哪，他长得多大了！”安娜说着，吻了吻他，眼睛却一直盯着陶丽。她站住不走，脸涨得通红。“不，哪儿也不用去了，就在这里好了。”

她取下头巾和帽子。她那鬈曲的乌黑头发有一绺被帽子缠住。她摆摆头，把那绺头发抖落下来。

“你可真是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哪！”陶丽几乎带着妒意说。

“我吗？..是啊，”安娜说。“哎哟，塔尼雅！你跟我的谢辽查一样大，”她对跑进来的女孩子说，并把她抱起来，吻了吻。“真是个好姑娘，真可爱！把几个孩子都让我看看。”（这里，安娜完全是通过夸赞陶丽的孩子，一方面和陶丽的关系更近了，就像我们咨询的开始阶段，靠什么建立信任关系，就是谈来访者感兴趣的话题、所谓爱屋及乌，孩子对女人、母亲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对孩子的肯定和赞扬也是对陶丽的认可；另一方面引起陶丽的骄傲感，老公没了，孩子还在，亲情还在，这对家庭治疗的咨询师来说，也挺实用的，寻找更多的家庭和社会支持。所以说，安娜如果当咨询师一定是一流的，至少比之于一些所谓的心理专家要好的多。）

安娜提到每一个孩子，不仅记得他们的名字，而且记得他们的出生年月、性格以及害过什么病。这使陶丽十分感动。（这种共情技巧就很高，得到了陶丽的高度认可。就像一个来访者在第一次咨询中，只要说过三次以上的“太对了，你说的太好了”的话语，基本上就可以断定，相互信任这样的“咨访关系”基本建立了，咨询也将很好的进行下去的。）

看过孩子以后，她们俩就在客厅里坐下来喝咖啡。安娜拿起托盘，然后又把它推开。

“陶丽，”她说，“哥哥都告诉我了。”

陶丽冷冷地望了望安娜。她等待着故作同情的客套，可是安娜没有说那一类话。（这非常重要，一定要知道陶丽已经听了太多所谓的同情，她预计安娜会说类似的宽慰，但是她不希望听到这种所谓客套话。就像我有次给一个网瘾问题的孩子做咨询，我和小孩面对面坐下，他一声不吭，似乎正等着我说网瘾的危害，而我偏偏就不说这些，一直在观察，直到观察到他很喜欢抄袭可乐杯底的游戏符号时，我才开口。。。。。，很多人觉得咨询很简单，做咨询师很容易，那简直太可笑了。下面，我们可以看看安娜是如何说的？她的共情水平似乎已经超过了很多的咨询师了！）

“陶丽，亲爱的！”她说，“我不想在你面前替他说话，也不想安慰你；这可不是办法。不过，好嫂子，我真替你难过，打从心底里替你难过！”（这段话，共情技巧很高超，一方面，撇清自己不会像陶丽所想象的那样安慰陶丽，因为她理解陶丽根本不需要廉价的安慰；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把情感投注到陶丽身上，这就是积极关注。伟大的安娜，你好可爱。这种美，真的不是一般女子所具备的。在读整本书的过程中，我们完全可以感受到作者托尔斯泰对于安娜的呵护和喜爱，这更加深了本书的悲剧性，从小说的角度来说，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那是一种真正的美的境界，托尔斯泰的作品真正触动了我的灵魂！）

从安娜那双覆盖着浓密睫毛的亮晶晶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泪水。（这里安娜深度的共情，完全站在陶丽的参考框架，对于她的“痛点”感同身受。咨询师的高超共情技巧有时候一开始就能抓住来访者的情感痛点。曾经我给一个老公出轨的女人咨询，她之前在某省立精神科医院和北医三院都做过心理咨询，可是那些精神科大夫都不看着她，她说她的，大夫低头记录自己的，最后说一句：吃点抗焦虑和抑郁症的药吧。他们就这样把来访者打发走了。后来她找到我。在咨询过程中，我始终看着她的眼睛，我刚说一句话，她就哭了，因为她感受到了我对于她的关注，她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她感觉自己在那些医院的精神科医生眼里，只不过是那些众多的老公出轨案例之一，没有任何特殊的，但在我这里，她感受到了自己成为一个被我真正关心的人。这种温暖和共情是她此刻遭受丈夫背叛后所极其需要的，而不是那些冷冰冰的药物。有时候看到一些老病号，挺为他们难过的，成天靠着精神药物维持着那一点可怜的“活着”的体征。）

她坐得更靠近嫂嫂一点，用她那有力的小手握住嫂嫂的手（共情需要身体语言）。陶丽没有把手缩回去，不过她面部的冷淡表情并没有改变。她说：“安慰我是没有用的。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一切都失去了，一切都完了！”（老公出轨后的女人往往会有这样的极端化思维）

她一说出这句话，脸上的神气顿时变得温和了（温和是由于她说出了心中一直无法向他人表达的痛苦，她能对安娜说出来，客观上陶丽压抑的情绪得到了部分的缓解，另一方面说明她们之间的信任关系已经基本建立起来）。安娜提起陶丽干瘪的小手，吻了吻，（一个干瘪的词，充分表明了安娜对于陶丽的细微的关注。很多刚学习心理咨询的初入者为何很难学？就在于这些人根本不懂得体恤他人，跟这样的人格的人谈论心理咨询太累了！）说：“不过，陶丽，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呢？遇到这样糟的事，怎么办比较好——你得想一想啊。”（这里的共情也很好，替陶丽说出她内心的焦虑，让陶丽更加相信安娜是懂自己的。专业术语说，这里是情感反应）

“一切都完了，再没有什么好想的了，”陶丽说。“你要知道，最糟糕的是我没法摆脱他，我离不开孩子们。可是同他生活在一起，我又办不到，我看见他就受不了。”（这段话反映了来访者焦躁矛盾的心理，同时也是婚姻出轨的受害方普遍的心态，这是他们来做咨询时的共同特点。）

“陶丽，我的好朋友，他已经告诉我了，可是我想从你嘴里听听，你把前后经过都给我讲讲吧。”（这里安娜的技巧依然是高超的，一方面她只是从哥哥的角度看此问题，而哥哥作为陶丽的老公，出轨者，一定是轻描淡写的，另一方面，她不相信哥哥对于嫂子的伤害如此的少，她需要对陶丽以更多的共情支持，而这恰恰是心理咨询的一个重大贡献，所以说，安娜身上具备很多心理咨询师的人格特点，是天生的心理咨询师。）

陶丽用询问的目光对她望了望。

安娜脸上现出真挚的同情和友爱。（安娜的表情表达了她真诚，并且希望更详细地了解陶丽内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让我想起一些精神分析师，毫无表情地了解来访者（病人）的情况，只是把他当做病患，而不是把他们作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需要被来呵护的人。有次北医三院，也就是卫生部精神卫生中心的副院长于欣教授在给他的研究生们督导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女研究生照着所谓的一个病人表格目无表情地念出了一大堆信息和数字之后，他问了一句：还有什么需要汇报的？女研究生疑惑地看着导师于欣轻声地说：没有了，表格空白处都填完了。于欣面带怒色地说：这个表格只是最起码的，有利于你们掌握基本信息，来访者（在精神医院普遍称谓病人）的发病原因很复杂，需要了解的很多啊，你们这是在做作业吗？一个教授在有实习生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让研究生们挺难堪的，但是这些研究生们哪里知道，其实这位教授才是真正的人文主义者。我对于欣有了一份深深地尊重，而对那些目无表情的所谓精神分析师，我充满了鄙夷。）

“好吧，”她突然开口说。“不过我要从头说起。我怎样结婚你是知道的。我受了我妈的教育，不仅天真无知，简直是愚蠢得很。（在我们接触的大量女性来访者中，为何这些女来访者出现这么大问题？往往跟其母亲对于情感的理解非常糊涂有关。从女性的依附类型看，一般来说，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有什么样的闺蜜就有什么样的女来访者，除非出现重大事件或反转。）我什么也不懂（女人的悲哀就在于，不懂就把命运交给男人，红颜薄命是有其根本道理的。）。人家说，做丈夫的都把自己过去的事情讲给妻子听，可是斯基华..”她改口说，“斯吉邦·阿尔卡迪奇（名字的改称非常重要，有个女来访者头几次咨询都不称呼其老公为老公，而用“他”来叙述,搞得我很困惑，那是她内心对于老公出轨的愤怒表达）却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女人的悲哀还在于太在乎自己的感受，太相信所谓的缘分、感觉、星座相符、属相相符，只在乎当下的感受和感觉，哪管其他长远的东西？！说什么只要现在不要过去？她们恰恰不明白，过去的情感故事恰恰决定了他今后的相处模式，表面上是女人在挑选男人，实际是男人在婚姻中决定如何相处下去）。说起来你也许不相信，我一向认为我是他亲近过的唯一女人。（这让我想起一个女博士，她之所以嫁给她老公，只是因为她跟老公大学期间分在一个实验组里，老公对她嘘寒问暖，她就觉得自己是他唯一关心的人，其实后来老公说，他对所有的女生都这样。爱情有时候为何盲目？是因为我们见识的太少？骗子太多还是智商不够用？）我就这样生活了八年（七年之痒，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看清一个人，往往是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经历一些事情的。每个出轨男人的背后，看起来是一时糊涂，其实，都是婚姻早已病人膏肓。当然，女人们往往被老公洗脑，而且大多数洗的很彻底）。说实话，我不仅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不忠实，而且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这种语句，真是听得太多了，一点都不新鲜，所以往往听一些女人在公开场合夸口说：我的男人绝不是那种人！你的男人？你心中的男人吧？？！）。你想想，我一向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突然知道了这全部可怕的丑事..你替我想想。我满以为自己很幸福，可是忽然..”陶丽忍住呜咽说下去，“忽然看到一封信..一封他写给他的情妇、写给我们的家庭女教师的信。真的，这真是太可怕了！”她慌忙掏出手帕捂住脸。”如果是一时感情冲动，那还可以谅解，”她停了停继续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处心积虑，狡猾地欺骗我..而且是跟哪一个呀？..一面继续做我的丈夫，一面却同她..这太可怕了！你是不会理解的..”

“不，我能理解！我能理解的，我的好陶丽，能理解的，”安娜握住她的手说。（安娜真的能够理解吗？未必。这里的共情差点，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你以为他会理解我的全部痛苦吗？”陶丽继续说。“丝毫也不！他可称心得很呢。”（陶丽说出了真心话，出轨的老公很难理解妻子的痛苦，因为男人女人在出轨这件事情上，想法往往不一样。就像一个老公出轨了，老公居然说：你可以跟三闹，但是不要影响我的公众形象。这老婆还真的怕影响老公，她真的以为老公出轨是三勾引的，可是她哪里知道，三本身也可能是受害者啊，枪口对准小三只能事倍功半！这样的老婆憋屈死自己，也是活该。）

“嗳，不！”安娜连忙打断她的话说。“他挺可怜，他悔恨得要命..”（可怜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悔恨得要命？看来安娜也是女人呢，很容易相信哥哥的话，其实，惯偷被抓到了，一定是表现出悔恨无比的，但是一旦被放出去呢？但是安娜的身份毕竟是出轨者的妹妹，作为妹妹，也只能这么对陶丽说了，而这恰恰又是陶丽所想要听的。人生很奇妙吧？）

“是的，我了解他。我看着他不能不替他难过。我们俩都是了解他的。他这人心地很好，就是有点儿骄傲，可现在他抬不起头来。使我感动的主要是（安娜猜到最能打动陶丽心弦的事）..有两件事在折磨他：一件是他没脸见孩子们，另外一件是他爱你..是的，世界上他最爱的就是你，”她急忙打断想反驳她的陶丽，“但他却弄得你很痛苦，弄得你伤透了心。他总是说：‘不，不，她不会饶恕我的。’”（这里安娜终于使出了杀手锏，那就是孩子。安娜最终也是纠结于与老公孩子问题。孩子始终是夫妻和家庭的命根子。 “世界上他最爱的就是你”，这句话就等于说：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这是一种死无对证的说法，骗子都会这一招，而女人很吃这一套。男人关系就是这么一回事，女人成天说，男人都不是东西，可是女人往往爱听的正是这些“不是东西的男人”说出的甜言蜜语！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陶丽一面听着小姑的话，一面若有所思地望着旁的地方。（所谓共情的高阶层面，那就是说出了来访者内心深层次的话，这是他们想要的，所以心理咨询就是帮助来访者认清自己，而不是教育他们。这是很多自称能做心理咨询师的“二把刀”无法理解的。）

“是的，我懂得他的处境很痛苦。有罪的人总是比无罪的人更痛苦，要是他明白全部不幸都是由他的罪孽造成的。”（“有罪的人总是比无罪的人更痛苦，”真的是这样么？日本人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比中国人更痛苦？而且关键的是他自己认罪吗？真心认罪吗？“要是他明白全部不幸都是由他的罪孽造成的。”这句话就是一句屁话，在两人的感情方面，任何一方的错都有对方的配合，真的认识到这一步了，就不会有出轨这档子事了。）她说。“可是我怎么能饶恕他呢？他有了那个女人，我怎么能再做他的妻子呢？如今再叫我同他生活在一起，那是活受罪，因为我珍惜过去对他的爱情..”（ “因为我珍惜过去对他的爱情..”你们过去有过真爱吗？在没有出现这个三之前，也许有过吧？陶丽纠结了。）

她又痛哭起来，说不下去了。（这里安娜应该更深地共情）

但她好象故意似的，每次心一软下来，就又说些话来激怒自己。

“是的，那个女人年轻，漂亮，”（深受老公出轨痛苦的女人往往把三当作一个比自己年轻漂亮的人，认为自己外表比不上小三，她们自然憎恨年轻漂亮，大奶们说“年轻漂亮”才是男人们的最爱。既然你们这样认为，那么男人们出轨似乎就是无可避免的。事实真的如此吗？，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有空大家看看我写的打小三系列文章，或许会有一些启发。）她继续说。“你知道，安娜，我的春青和美丽都被谁糟蹋了？被他和他的孩子们。我为他操劳，我的一切都在这上面消耗掉了；如今他遇到一个新鲜的贱货，自然就被迷住了。他们一定在背后议论我，或者更恶劣，就是根本不提到我。你明白吗？”她的眼睛里又燃起怒火来。“以后他还会对我说..可是我能相信他吗？再也不能了。不，一切都完了，包括安慰、劳动的快乐、受罪..你能相信吗？我刚才教格里沙念书，这本来是我的一种乐趣，如今却成了痛苦。（快乐和痛苦就在一念之间。）我何必辛辛苦苦干个没完呢？要孩子干什么呢？可怕的是，如今我已横下了一条心，我对他没有爱，没有情，我对他只有恨。我恨不得把他杀了..”

“陶丽，好人儿，我全明白，但你不要折磨自己。你太委屈太气愤了，因此许多事情就看不清楚了。”（这句话共情很到位，再怎么恨别人，都不要将自己丢掉。）

陶丽安静下来。她们沉默了有两分钟光景。（安娜的共情显然起了作用，沉默不但代表来访者在思考、反思，同时也可能是一种转机。）

“怎么办呢？你替我想想，安娜，帮助帮助我吧。我反复考虑，可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陶丽希望安娜替她想办法了，这也是很多来访者想要的解决办法，大奶们的痛苦最终要找个出路啊。）

安娜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但她心里对嫂嫂的每句话和脸上的每个表情都发生了共鸣。（这句话简直棒极了，作为咨询师，其实没办法帮助来访者想出一个具体的办法，但是只要你积极地关注，只要来访者感受到了咨询师的真诚共情，这就足够了。）

“我只说一点，”安娜开口了，“我是他的妹妹，我知道他的脾气。他这人什么事都容易忘记（她在脑门前做了个手势），容易极度着迷，但也容易极度后悔。现在他无法相信，也无法明白，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安娜在替自己的哥哥辩护，也是美化哥哥，同时也是陶丽所需要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便是好，好便是了。）

“不，他明白，一向都明白！”陶丽打断她的话说。“可是我..你把我给忘了..难道我好过吗？”

“你听我说：当他把这事告诉我的时候，老实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处境有那么痛苦。我只看到他那一方面，只看到家庭给搞得乱糟糟的，我为他难受；可是同你谈了话以后，我作为一个女人，看法就变了。我看到你的痛苦，心里真说不出多么替你难受！不过，陶丽，我的好人儿，我完全理解你的痛苦，只有一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心里对他还有多少爱。你是不是还有足够的爱来原谅他，这一点只有你自己知道。要是有，那你就原谅他吧！”（作为咨询师，安娜非常合格。这时候去说，“陶丽，我的好人儿，我完全理解你的痛苦”，这里的“完全”就有肯定的意义。“只有一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心里对他还有多少爱。”---“不知道”一词用的极其妙，也是引起陶丽的深思话题。天才的安娜，这样的女人谁不爱啊？！）

“我比你了解上流社会的男人，”安娜说。“我知道象斯基华那样的男人怎样看待这一类事。你说斯基华同她在一起议论你。没有这回事。这些男人尽管干着这种不老实的事，但他们还是把家庭和妻子看得很神圣的。他们瞧不起被他们玩弄的女人，那些女人也破坏不了家庭。他们在家庭和那些女人之间划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但情况确实是这样。”（安娜好可爱，她好像发现了真理，但是根本不懂得这种道理出自哪里。）

“是的，可是他同她亲过嘴了..”

“陶丽，听我说，好人儿。当年斯基华爱上你的时候，我是看见的。我记得他当时跑到我那儿，流着眼泪谈到你，（渣男们都会这一招，动不动流泪，而作为女人很吃这一套。男人女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女人们何曾想过，这些曾经对着你声泪俱下的男人，眼泪不止为你而泪，也在后来的小三、小四面前有着同样精彩的表演呢？）你在他心目中真是多么崇高和富有诗意呀！我知道，他同你一起生活得越长久，就把你看得越崇高。我们还常常取笑他每说一句话总要加上一句：‘陶丽真是个少见的好女人。’你在他心目中一向是个天仙，现在也没有变。他这次感情冲动并不是真心爱上她..”

“但要是下次再冲动呢？”

“我想不会再有了..”（安娜显然是在欺骗陶丽，但是一个“我想”，也不会让陶丽有其他想法。）

“好吧，那么要是换了你，你能原谅他吗？”（这句话非常重要，陶丽开始为自己找台阶下了，呵呵，人的心理非常奇妙。就像宗教一样，给你你想要的安慰，向自己证明。）

“我不知道，我说不上来..不，我能原谅，”安娜想了想说（这句话非常经典，不要把话说得太死，但是正是因为有所犹豫，反而让人更容易相信、产生亲近感，更让急于寻找台阶下的陶丽舒舒服服地下台阶，况且别忘了，安娜是她的小姑子，她没有理由不相信。很微妙）。她想象了一下这样的处境，在心里衡量了一番，补充说：“不，我能，我能，我能。是的，我会原谅的。可能我同原来有点不一样，但我会原谅的，我会完全原谅他，就像根本没有过那件事一样。”（安娜说的完全是一种情绪性的话，这就不是一个咨询师该说的话了。什么事情到了自己的头上，都难说。有的人，一辈子都走不出出轨的阴影，甚至影响到自己的孩子。这就需要专业的心理咨询了。）

“哦，这个当然，”陶丽很快地插嘴说，仿佛经过多次考虑，“否则就说不上原谅了。要原谅就得完完全全地原谅。哦，我们走吧，我带你到你房间里去，”她说着站起来，一路上搂住安娜。“我亲爱的朋友，你来了我真高兴！我现在好过些了，好过多了。”（完全原谅？扯淡。爱情也好，婚姻也好，是需要好好经营的，而不是一时的冲动。但是作为安娜安慰陶丽，是极其成功的，安娜的情商也让她得到了一个情感上的盟友，在安娜之后的出轨后，大部分人都鄙视安娜，而陶丽完全站在安娜一边，这是后话了。）